【傘修】誑言 23
*HE
累到厭世，拿存稿用手機糊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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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很沈。
沉重到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周遭时不时的会有人低声讨论著什么，和在纸张上书写的沙沙声响。
没能等到他辨明自己身在何方，便耗尽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微量体力的再次地陷入沉睡。
在那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比意识更早一步清醒。
茫然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视线里闯入了不同的影子时才逐渐地开始回覆思考能力。居高临下看着他的人沉默地观察他的反应，时不时在手中的纸本上记录着什么。见他张嘴反覆尝试却发不出声音而皱眉的模样，那人才冷淡的开口。
“不用尝试了，血族的血液造成食道受损，还没完全复原你发不出声的。”
苏沐秋沉默的看着眼前医师扮相的人，明显感受身子还很虚弱的男人挣扎着想坐起身，那人就这么站在一边看他吃力的抬起身体。
“现在就能动了?恢复能力倒是比预期的高出不少。”那人生冷的表情彷佛只是看着实验动物徒劳地挣扎，冷漠地在手中的纸张上又添上了几笔。“就算你现在有很多疑问，我也不建议你在长达三年的沉睡后一醒来就这么消耗并不多的体力。”
你是谁?
男人从苏沐秋的嘴型读出了疑问。
“勉强能算是救了你们兄妹的人。”那人看着苏沐秋一脸还想说些什么的表情哼笑了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成为我的实验材料能捡回一条命，你并不吃亏。”
“既然你醒了，那就可以进行下一阶段的实验与观察。还有很多需要你配合的地方，好好养足体力。”
过了几天，那个人偶尔带着其他人、或者是直接让学徒来与他接触，对于他多次试图提问视若无睹明摆着就是将苏沐秋当成一个实验材料对待。
虽然是这种不把人当人看，令人不适的态度，但这些人却也没直接对他做些什么非人道的事情，反倒尽心尽力的再恢复苏沐秋的身体机能。
刚醒來那时从那人口中得知自己沉睡了三年，僵直的身体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复健才能恢复到全盛状态，既然有人帮忙盯着并提供精细的照护那他当然是物尽其用。
但在一切都不明了的状况下男人也无法相信这些看上去像是医者的人是真心实意的想帮助他，尚无法言语的苏沐秋只能试图从周遭来往的学徒和其他疑似医者之间的对话去推敲这些人救他的原因。
时常跟着看似是最被器重的学徒一同来访少年在固定的检查时间外单独来访，站在房外来回踱步似是犹豫了一会后终于下定决心来到他面前，朝着苏沐秋递出纸笔。男人的视线从闯入视野中的文具一路移动到少年的脸上，那少年见苏沐秋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似是有些无措。
“啊...抱歉，我看前辈一直都很郁闷的模样，想说如果能有个沟通的管道的话也许能够帮到您...”
“是我...多事了吗...?”
少年有些沮丧的低垂下视线，没一会就见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取走了他手上的纸笔。苏沐秋摘下笔帽在少年紧张的视线里一笔一划的写着自己想说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乔、乔一帆。”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微草，跟血猎协会有配合的研究院。”名唤乔一帆的少年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苏沐秋点了点头，跟教会合作解剖血族的研究院他还是多少有所耳闻。
“我妹妹呢?”
“苏小姐的话，在被送来微草的半个月后就恢复了意识。只是研究院里不方便外人常驻，所以先生便安排苏小姐离开，最近有听闻苏小姐成了血猎。”
听闻苏沐橙没事的男人很明显的松了口气，但一会又因为女孩竟追随着他和父母的脚步选择了这个危机四伏的人生道路而沈下了脸色。
一会，乔一帆看见苏沐秋在写下什么之后又将之划去，在男人的新提出的问句附近有个文字被涂改划去，少年花了点时间才勉强能够看出是个『叶』字。
“谁送我们过来的?”
“是一个混血的盗贼，名字叫做方锐。”
见苏沐秋停顿下来，误以为男人累了的少年体贴的告知“如果前辈想要找人说会话的话，我会在过来。”就悄声的离开房间。
苏沐秋看着那被自己涂改掉的『叶』字，缓慢的弯下腰，把脸埋进自己的掌心之中。在乔一帆向他搭话之前，没有人和他搭话且他也无法说话的时候。他有太多的时间去反覆回忆失去意识前所发生的一切，而越是反覆去推敲，得出的结论就越是令他感到心寒。
不是跟你说过有个小贼撞到我这来，投怀送抱的玩具自然是趁着新鲜多玩一会。
对方带着笑意的嗓音在脑中响起，苏沐秋知道自己的胸腔里有什么被打碎了消失无踪。男人一直反覆的告诉自己在获得足够的情报之前不要妄下断言，事情未必会是他所猜测的那样。
但从乔一帆口中所打探到的粗略消息，已经让他无法再继续坚信连他自己都觉得天真的猜想。
叶修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试图置他和苏沐橙于死地。
无数年间的柴米油盐，不知不觉间默契十足地填补对方的不足分头处理各种黑活。仔细耐心地教导苏沐橙各种保命知识，在对姑娘的授课中不着痕迹地向他透露和血族交锋时的该留意的各种资讯。
这些他和苏沐橙如数家珍的生活，就这么轻易地被弃若敝屣。
如果这些日子都是为了那一刻做的铺垫，只能够说那个他一直认为没有心计地离家的少年城府远比他所想的还要深不可测。
而相信、接纳并将他那入保护伞内的自己简直就像个笨蛋一样。
就不应该相信血族的说词，不该设身处地的替他找理由。
不该为了他那委屈的神情而心软。
对他而言，他们兄妹也不过是另一组投怀送抱的玩具。
那人是否看着他的一再让步在心里嘲笑他的天真。
干涸的嗓子里好像还残留着带来灼烧般疼痛得血味，脑海里是错觉似的呜咽和痛苦的表情。理智上判定了黑发血族的背叛，情感上却拒绝去接受，试图从记忆中的各个角落寻出一丝能够证明对方的举动并非出自本意。
流不出泪也笑不出声的青年，缓缓的垂下头，没有心情打理的过长鬓发随着动作自颊边落下，遮掩住男人的表情。
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曾示弱的那份傲骨也緩緩地折出痛苦的弧度，在空无一人的屋内无声的传达主人无法向任何人诉说的悲愴。